冬日里的第一场雪，下的很是突兀，也很大。
当能把人脸上刮开口子的北风呼啸而来的时候，雪也跟着落下了。
落在地上是如粗盐一般的颗粒，混在风里，那就是明目张胆的暗器，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。
不过，当杨修和陈群谈妥了生意，从那家商肆出来的时候，典型的北风雪渣子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，洋洋洒洒的飘散在空中，将整座长安城很快漫成了恍如神话中的城池。
“如果世道没有荒乱到如此地步，这个时候该有孩童打着走马灯，绕街嬉戏了。可现在，死寂一片，看的我这心里也有些荒凉。”杨修仰头，任凭雪花落在他的脸上，顺着脖颈灌进衣服。
“我感觉我在飞。”他又嘟囔了一句。
陈群站定，看着在雪中转圈圈的杨修，眼中有些些微失神，“我看你像个疯子。”
“有很多人说我是疯子。”杨修笑道，不但不为所动，反而转的更加欢快了。
“我欲乘风归去，又恐琼楼玉宇，高处不胜寒！”他抑扬顿挫，恰到好处的踩着节点，大吼一声，“好诗啊好诗！”
“他的诗好，刀也好，杀人很快。”陈群淡淡说道，“看在你这一身才华的面子上，我再与你说一句，去请罪吧。能留下一条命，总归是好的，你就算把曹植扶了起来，可你觉得他能当好一个皇帝吗？他连曹丕都比不上，更遑论司马徽了。”
“不请！”杨修摇摇摆摆的停了下来，他自己把自己给转晕了，“我的生死由我不由天，更不由他，我想死，他拦不住的。”
陈群：……
轻舒口气，他迈步离开了长街。
好言难劝想死的鬼，随他去吧。
这一场雪来的很是突兀，就跟那一道道从北方各地传来的消息一样，令人措手不及。
弘农杨氏，被灭族了。
他杨修，那个在雪中转圈的疯子，如今是仅剩的一根独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