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观
水边沙外。城郭春寒退。花影乱,莺声碎。飘零疏酒盏①,离别宽衣带。人不见,碧云暮合空相对。
忆昔西池会。鹭②同飞盖③。携手处,今谁在。日边④清梦断,镜里朱颜⑤改。春去也,飞红万点愁如海。
①疏酒盏:多时不饮酒。
②鹓鹭:指朝官如鹓鸟和鹭鸟排列整齐有序。
③飞盖:这里代指车。
④日边:喻京都帝王左右。
⑤朱颜:指青春年华。
【导读】
这首词借春景春情,表现了政治上的坎坷不平和爱情的失意,抒发了作者的贬谪之痛和飘零之愁。
暮春,片片落红飘离枝头时,失意人总是别有幽怀。
在艳阳下闲逛的风渐渐暖和了起来,它悠闲地路过城郭,顺便掳走了固执的春寒,又轻轻掠过浅水和沙堤,温暖了许多寂寞的春草。
百无聊赖的阳光,和花朵捉起了迷藏,它揉乱的那些花影,差点让花朵分不清幽香的来处。几只黄莺趁机躲在树叶间,一声一声清脆如铃,一声一声,剪碎了明媚的春光。
漂泊之人更添落寞愁绪。故居那只束之高阁的酒盏,是否在思念远行的主人?是否念念不忘友朋相聚的时光?枕畔的残梦里,都是离别的孤舟和叮咛。倘若相见,这瘦削憔悴的身影,这日渐宽松的衣带,谁还能认出当年不羁的容颜?
异乡的街头,再难遇见那些熟悉的笑脸,抚慰这无处安放的孤寂。只有天空那朵陌生的云,在暮色四合时悄悄停驻在他的头顶,好奇地向他张望。
孤单时,总会想起西池游会的情景。彼时,同僚俊杰们车盖飞驰,西池之畔仿佛鹓鹭同行,多少明媚春光,都醉在彼时的举杯吟咏声中,直至今日,仍纵马凭风去翻找和追寻。而今,当年携手同游处,还剩几人完好如初?
再回京城的愿望,是一个无边的清梦,如残花回不到枝头。时光杳杳,斑驳铜镜里蹉跎的面容,已不复青春少年时。是哪一个季节的手指,偷走了这一段无声的流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