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阵子，晚归的人总能发现有一个人迎面跑过去，像一只鹿一样跳进没水的沟底，片刻后就消失在夜里。
随后一大群人赶到，他们牵着狗，端着盆，拎着水壶、收录机和棉袄，还带着书和笔，声势浩大地追过去，手电筒的光在严寒中打到树枝上，发出危险的声音。
这并不是神秘幽灵横穿大地，只是小民的妈要跑回娘家，她总是毫无缘由突然就跑，沿着固定的路线，穿过两条河沟翻过一座大窑，去往西方。然而总是在快要到西方的时候，就被邻居追上了。
大家气喘吁吁吆喝着，摁住摁住不要松手。小民的妈就这样被摁住，随后被包围了。
过了几分钟，人们陆续站定了，两个大型的姨架着小民的妈站在队伍前面，齐声大喊来开始吧。
收录机打开放在当场，音乐响起，一场大规模的劝解就开始了。
一般都是较老的老头先走过来，严厉地警告八到九分钟，然后是一个蒙头的大姐走过来，带泪倾诉十分钟，接下来是三个新媳妇，换个眼神就开始帮她拍衣服上的土，摘头发上的草，摘到半个小时的时候，尼姑现身了，尼姑在她左边耳语五分钟，又徐徐绕到右面耳语五分钟。
然后临时出诊的乡村医生也赶到现场，天地顿时一片寂静，他戴上听诊器仔细听，听她的头，听她的肺，然后刷刷刷写个不停。
最后才是老师，老师压力巨大，手心冒汗，情急之下只好讲起那个故事，讲得人群一阵**。老师之后是小民，小民在人群里困得不行了，鸡叫的时候才轮到他。
舅舅抓紧帮小民梳理了要点，爱，理解，倾听，努力等等。然后回进人群里盯着现场。
小民情绪不高，表现一般，大家注意力有点散了，不过小民还是坚持讲完，又把甜食端上来给他妈，然后回头看一眼老头，老头点点头，事情就到这里告一段落。负责记录的王会计也感慨良多地收起了钢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