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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谁知道莫扎特的爱与哀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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萨宾娜·梅耶尔出场的时候,剧场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,人们像迎接天王巨星一样迎接萨宾娜·梅耶尔。萨宾娜·梅耶尔身材高挑,一袭灰绿色拖地长裙,金黄披肩长发,露出双肩,她很瘦,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尤其瘦,隐隐见到手臂上的青筋。她的瘦瘦的手抱了一支单簧管,单簧管很长,崭新的铜器外表闪着金黄的光泽,这光泽衬托出萨宾娜·梅耶尔的美与冷艳。她的打扮大大出人意料,在网站上见过她的照片,喜欢穿宽领子西服、男性作派,是否暗合了其吹奏风格?因为莫扎特K.622《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》是写给当时宫廷里的一位男性单簧管演奏大师的,萨宾娜·梅耶尔却是吹奏单簧管的女性演奏家。

今晚的萨宾娜·梅耶尔美艳到极致,她的美随后填满了巨大的东方艺术中心,填满了在场两千名观众的心。在演奏莫扎特单簧管之前,BBC交响乐团演奏了《高乃利主题幻想协奏曲》,作品创作于50多年前,是一部现代作品,50年怎敌得过已有230多年历史的莫扎特作品?对它的不熟悉,使得我期待着“莫扎特”的出场,期待萨宾娜·梅耶尔的出场。现在她来了,带着单簧管。她有一个撩人的聆听动作,转过身去察看了一下演奏人员,她转过身去的时候,露出肌肤的背上有一条绿带长长地拖下来一直低垂到半腰身。察看完毕后,萨宾娜·梅耶尔将单簧管吹口推入嘴里,试吹了几个音,这些音很低,被协奏音所覆盖,她迅速离开单簧管,左手在空中随乐曲轻轻弹跳着打拍子,好像她不是今晚的演奏人员,而是来聆听来享受的,她再次试吹,再次离开,最后将单簧管含在了嘴里,甜美的音发出来,剧场为之暗淡。吹奏单簧管需要很大的肺活量,两腮鼓起,单簧管口朝下,时而抬高点,又低下去,美妙的音从那儿发出来,莫扎特《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》第一乐章是一个快板,无忧无虑的温柔与爱抚无忧无虑的阳光,来了又去。萨宾娜·梅耶尔的脸部在吹奏中红了,脖子部位也殷红起来,她的细长的如单簧管的手臂也红起来,音乐在她全身的殷红中低垂下去,我能感受到萨宾娜·梅耶尔流动的血液,它随吹奏者的沉迷奔跑着。我明白了萨宾娜·梅耶尔为什么这么消瘦,她在一次又一次单簧管演绎中鼓足了力气,在一次又一次吸气与呼气中消瘦下去,她的血液被单簧管带走,她的呼吸被单簧管带走。11年前我买到过一张莫扎特《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》。2010年的5月,她来了,她再次敲响我的心扉。萨宾娜·梅耶尔复活了莫扎特。第二乐章小柔板(adagio)中,表面活泼天真的莫扎特实际上压抑着言说不尽的忧郁与寂寞,有谁知道莫扎特的爱与哀愁呢?他妻子康丝坦采知道吗?其父利奥波德·莫扎特知道吗?传记人约翰·罗瑟里知道吗?也许只有一个叫沃尔夫冈·阿玛迪斯·莫扎特的人知道莫扎特。K.622后,莫扎特写完《安魂曲》便告别了人世,我们在K.622里听到的是甜美、留恋和温暖,莫扎特连丝丝惆怅也不给。萨宾娜·梅耶尔吹得太好了,协奏曲完成之后,观众多次掌声,萨宾娜·梅耶尔重新将小柔板的片段演绎了一次,以致以后的时间我记不得BBC交响乐团演绎的德沃夏克《自新大陆》有什么好了,因为我心从头到尾被莫扎特覆盖、填满。